五四愛情學苑

一天午後，我跟蒂芬妮約在學校旁的咖啡館。



「我明天要去醫院動手術。」



「怎麼了？都沒聽你提起過。」她驚訝的說。

秋天的陽光好像下雨一樣，感覺上都像是「用灑的」這樣降下來。

「本來我只是覺得怪怪的，沒想到這真的是一種病。」

「什麼病？不會是癌症之類的吧。」蒂芬妮不安的翻攪咖啡。

「不是，沒這麼嚴重，不過，某些方面倒是有點類似。隨日積月累擴散的範圍會越來越大，然後日子久了才發現就要動切除手術。」

「什麼手術？」

「切除手術，醫生說這手術叫做『好人細胞切除』。」

「你越說我越糊塗。」蒂芬妮加了第五次糖。

「你覺得我這個人怎麼樣？」

「很好啊，你是個好人。」第六匙糖。

「說具體一點。」

「你熱心助人，又幾乎有求必應的，找你幫忙好像去逛便利商店，輕鬆、簡單、迅速又容易。我想不只是我吧，大家應該都這麼覺得，只要是你的朋友，你一定幫 忙到底，我想大家都非常欣賞你這一點。還記得有一次，我在家裡肚子痛的要命，雖然你在幫同學慶生，但還是義不容辭立刻趕回來，載我去醫院掛急診。」

「這種個性受人喜歡嗎？」

「喜歡，喜歡的要命。」蒂芬妮上下打量著我。

「那妳當初怎麼沒跟我在一起？」

「這個嘛……我想，大概是，因為……你是個好人。」

「看吧。」

「什麼？」

我攪拌剛剛倒下的奶精，輕飲一口咖啡。

「我是個好人，然後沒交過女朋友。」

「這有什麼？時候還沒到而已。」

「不，在這樣下去我會孤苦伶仃一輩子。妳知道嗎，從小到大收到異性給我的卡片裡，一定會有這樣一句話：『你人真好』、『你是個好人』、『你好好喔』，既 然這麼好，為什麼感情的路上總是到處碰壁，拒絕我的理由居然跟誇讚我的台詞是一模一樣。於是我開始懷疑這是一種病，大概像是『先天不足無法免疫嚴重型持續 性好人注定沒情人症』之類的。」

「所以，你因為這種事去看醫生？」

　　「不、不，一開始我問派特，他推薦我去廟裡找乩童。」

    咖啡館內湯匙碰擊瓷杯的聲音斷斷續續，清脆聲音與濃郁香氣平行交織在空氣中。

　　「找乩童幹麻？」蒂芬妮緊皺眉頭。

　　「驅魔！派特說我大概被下降頭或詛咒之類的，在他身上就從沒發生過這種事。」我想起派特那天，邊聊ＭＳＮ邊敷衍我。

　　「呵，那你去了嗎？」蒂芬妮覺得好笑。

「然後我鼓起勇氣去掛診精神科，畢竟懷疑『好人』是一種病，這樣的開始好像蠻像神經病的。」

「結果……」

咖啡廳的透明玻璃窗外，可以看到一群群經過的學生，有些匆匆忙忙，急著趕回宿舍拿課本，有些漫步悠閒與同學邊散步邊討論等會翹課要去哪。

我在想，他們之中一定也有很多人患有這種病症，只是還沒醒覺罷了。

「精神科的醫師說，這是一種後現代化的疾病，要動手術治療。」我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，「我當時也嚇了一跳，原來真的有這種病，還需要動手術。這個手術叫做『好人細胞切除手術』。產生於細胞的突發性不規則分裂，分裂出來的好人細胞，會主宰你的身心，影響活動舉止。」

「切除之後呢？」蒂芬妮又慢慢緊皺眉頭。

「我怎麼知道，我又還沒動手術。」

「切除之後你就可以交到女朋友嗎？」

「我想，大概吧。」這裡的咖啡實在不怎麼樣。

「然後呢？你就不再是好人了？」蒂芬妮眉頭皺的更緊。

「有可能。」起碼不會好到沒女朋友吧。

「那你還是不要去動手術好了。」蒂芬妮嘆一口氣。

「為什麼？」換我眉頭深鎖。


「切除之後，你就不是你了，我比較喜歡現在的你。而且這種細胞不該被切除的，最好還是會傳染。」

「那你要不要考慮一下，當我女朋友？」

「不可能。」蒂芬妮連想都沒想就回答，「然後呢？答應之後，可以拿一張愛心捐款的證明嗎？又不是像日行一善之類的，在做善事。」

「去，我也只是社交性、禮貌性問一下而已。」真是沒禮貌。

「你想，既然都有這種奇怪的病，會不會也有一種病是剛好相反的，像是『後天失調抗拒失效平順型間歇性愛上好人症』之類的。我有一個學妹，好像就有這種症狀。」她煞有其事認真地說。



「有可能。」我同意。








走出咖啡館的時候，我在心裡想著，或許剛剛蒂芬妮說的也是一種新的「後現代化」疾病，明天去醫院順便問問醫生，若真有這種病，我也不用動那什麼鳥的「細胞切除」手術了。








「那……我學妹來了，我跟她約了要去圖書館。」蒂芬妮用眼睛示意。



「你要不要一起去。」她問。



「也好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