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四愛情學苑

 




　　秋天難得的爽朗假日，天空雲層像被吸塵器清掃過一樣，只留下一絲一絲淡淡痕跡，很難想像在這之前的一個星期，氣候狀況都保持憂鬱難耐的陰天。


　　「妳看！」熱心男指著遠方的天空：「我就說今天會是個好天氣。」


　　「嗯。」她回答。


　　長頸鹿小姐和熱心男走在沙灘上，浪波捲到沙灘在二人腳裸處打轉。

　　
　　「你假日都會來海邊？」長頸鹿小姐問。


　　「不一定，山上也常去，也空的話一天會去二個地方。」熱心男拖著大型塑膠垃圾袋：「這麼美麗的海灘，實在不該被這樣糟蹋。」


　　熱心男撿起已經壓扁的鋁箔包，丟到垃圾袋理。

　
　　「你真的是很熱心耶。」


　　長頸鹿小姐想起前一天，熱心男突然約她去海邊，做一件「很有意義的事」，去海邊做什麼很有意義的事呢？拯救保育類海洋動物嗎？還是幫助鯨魚產卵？原本想像中的畫面都偏向意義更高尚的事……原來是撿垃圾呀。


　　「我也來幫你吧！」她踏著褪去的浪花痕跡，也彎下腰來尋找垃圾。


　　海浪拍打淺攤，沿著海岸線散開，沒有終點，也沒有起點，接近岸邊的部分，有一個漂亮玻璃甁，隨波浪捲起停靠下來。


　　長頸鹿小姐撿起玻璃瓶，高高拿起讓陽光透射而下，玻璃瓶閃耀非常，裡面裝著捲成圓筒狀的信紙。


　　「這是什麼？」她問。


　　熱心男停下腳步，回過頭來。


　　「瓶中信耶！」熱心男大喊，手足舞蹈翻起不少水花：「哇，真難得，上次撿到已經是一年前的事了，快去打開來看看。」


　　她慢步離開海浪拍打過的暗色沙灘，走到旁邊波提，面向海洋，坐在防波磚上。海浪的聲音穿梭在海風裡，跟輪船汽笛聲和遊客嬉笑聲串起來，就像交饗樂饗宴，她扭轉玻璃瓶，打開蓋子，拿出信紙，小心攤開……




「



　　嗨！樹，這是離開你的第１８３天。


　　我……還是很想你。


　　你一定很難想像，本來懶散又做事緩慢的我，居然開始每天寫一封信，從離開你的第一天開始，第１８3天，也寫了１８3封信，我很厲害吧！


　　不過第一封信實在很不爭氣，因為眼淚太多的緣故，信紙就這樣濕了，像浸在深海裡一樣，弄濕之外還有點寒冷。


　　對了，呵呵，偷偷跟你說喔，我真的是笨的可以，居然還把信紙放到太陽底下晾乾，希望可以把第一封信完整保留，不過很可惜，乾是乾了，不過筆跡也都看不清楚了，薄刃的紙張變得像棉球，除了小叮噹以外，應該沒人能幫它復原囉。


　　然後，就慢慢習慣了。


　　第１張、第２張、第３張……第１８３張，眼淚掉落的頻率已經慢慢趨緩，心情也陷入比較平靜的那一邊。真的很不可思議，持續寫信給自己心愛的人，有弛緩神經的功用，真是醫學上的一大突破！


　　跟你在一起的日子很快樂、很幸福，想大聲跟你說：「樹，真的很喜歡你！」


　　你常說我像無尾熊，老是喜歡攀在樹身上，一攀上去就是一整天，甚至一整年、一輩子。哈哈，不管怎麼說，或許你覺得受不了，但我可是以此為傲呢！因為，我選了一顆好樹！


　　我是無尾熊，你是樹，我是動物，你是植物，卻都是你照顧我。


　　無尾熊有點懶散、有點動作緩慢、有點反應遲鈍，大部分的時間好像都懶洋洋得想睡覺。在家的時候，我喜歡跟你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影，雖然很多時候電影結束時，我已經不醒人事。出去的時候，我喜歡牽著你的手逛街，手心溫度是全世界最柔軟的東西，總是讓我愛不釋手。


　　公園裡，我們可以坐在椅子上發呆一整天。公車上，我們比賽誰可以不靠拉環撐最久。電影院，緊張時刻我們都不想去上廁所。逛街時，路上行人都被我們評頭論足。遊樂園，總是被雲霄飛車弄到腳軟手抽筋。星巴克，一杯咖啡二個人坐一個下午。沒有什麼可以打擾我們，也沒有什麼應該讓我們被打擾。


　　這樣的日子真的很開心呀！


　　可惜的是，一天寫一封信的醫學效果，並沒有想像中的大，雖然安撫了我的心，卻也沒辦法治好我的病。


　　或許你接到我的第一封信時，會有點驚訝、有點哽咽、有點想把這個世界的門通通關起來，這樣雖然我離開你了，但你永遠也沒辦法離開我……


　　這是第１８３封信，也是代表我離開你的第１８３天，半年了，我離開這個世界已經半年了呀！想起來好像很快，不過我想，對你而言一定像過了１８３年一樣。


　　就像我在前面幾封信提到過的，千萬不要掉眼淚，以免把這些信紙弄濕，字跡會糊掉喔。


　　現在的你一定是顆過度澆水的樹了吧，我希望你可以在我離開你一年以後恢復成以前的樹。那個笑容稱滿魅力與自信的樹，一年的時間應該夠了吧。


　　所以，我寫好了１８３封封信，請別人分在１８３天裡寄給你，就像我還陪在你身旁一樣，跟你說說話、一起笑、一起發呆、一起無聊、一起把這個世界重新逛一遍。


　　剩下的１８３天裡，希望你每天可以把我的一封信，裝在玻璃瓶裡，丟向大海，一天一封，把思念一點一點拋出去，直到不再想念為止。


　　我想，這樣就剛剛好一年了吧。


　　無尾熊離開樹的第１８３天，以後……


　　希望，


　　不要難過、不要想念、不要為我哭泣、更不要來到我墳前對我說謝謝、會一輩子記得我之類的話。


　　真的想念我的話，就每天想個笑話讓自己嘴角上揚吧。



　　然後，把這些信，一封一封，全部塞進玻璃瓶，丟到大海裡吧。




　　希望，


　　無尾熊離開樹以後，樹也要好好開無尾熊。




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離開樹的無尾熊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

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　」






　　「信上寫什麼。」熱心男來到長頸鹿小姐身邊，用毛巾擦擦額頭上的汗。




　　信紙上有水滴掉落，暈開藍色筆跡，漸漸擴散，在一定範圍之後便停止下來，長頸鹿小姐看著海洋的另一邊天空發呆。


　　在另一個海灘，她想像有一個叫做「樹」的大男孩，站在波堤邊，拿著玻璃瓶，表情沒有任何悲傷，也沒辦法有任何抵抗，一天又一天，來到相同的位置，把手上的玻璃瓶和滿出來的想念，一瓶接著一瓶拋到大海裡，任想念隨處漂流，最後會不會又流回他自己的心理呢？


　　問題不會有答案，或許也不應該有答案。


　　因為回憶總是突如其來，完全沒法預料。





　　熱心男在旁邊找個位置坐下，和長頸鹿小姐背對著背。



　　「嗚嗚......」


　　氣笛聲從遠方傳來，如果回憶是一種聲音，

　　
　　大概有點像遠方的汽笛聲。　　




　　「上面寫說：『地球只有一個，不要讓嫦娥笑我們髒』。」


　　「是嗎。」熱心男手裡還拖著垃圾袋，回頭睹一眼信紙上密密麻麻的黑字：「下次在一起來作有意義的事吧！」　


　　「嗯。」



　　長頸鹿小姐回頭對他笑了笑。







　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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