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四愛情學苑

　　「這樣行不行？」好友問我。


　　「嗯哼。」我搖搖頭。


　　「我覺得很好啊！」好友繼續說：「真是一個浪漫又充滿驚喜的約會！」


　　情人節那天，我開著ＢＭＷ去接她下班，車子停在公司門口，我手拿一束鮮嫩晶瑩的玫瑰花束，靠在車旁等她。算算時間差不多已經下班，在她踏出公司門口的霎那，我開啟車門，一手把花束遞出，一手扶著她的腰際。


　　上車後，車裡播放輕柔的沙發音樂，我心裡盤算已經訂好位子的餐廳，是一家高級牛排館，還預先選了靠窗的位置，如果有小提琴演奏更是為浪漫加分！用完晚餐後我們去逛百貨公司，請她為我挑選一套全新的衣裝，挑選衣服的同時，我若有似無的提起彼此有相同見解，讚美她的品味跟我真是默契十足。


　　最後，我們上陽明山看夜景，運氣好的話，或許還可以欣賞滿天星空，這時候我瀟灑的從外套口袋拿出一條項鍊，告訴她：「這條項鍊很適合你，從今天開始妳幫我選衣服，我幫妳挑飾品，我們二個人一起，會比一個人更好！」


　　「這樣，哪裡不好？」好友問。


　　「首先……」


　　「嗯？」


　 　「你沒有ＢＭＷ。」我淡淡的說。


　　「廢話！我只是比喻嘛。」


　　「比喻？」


　　「就是說有一台還不錯的車！這星期六，你的車……可不可以借我？」


　　「你……」


　　很好，這就是問題的癥結所在了。


　　我當然相信開一台ＢＭＷ出去約會，成功率大概高達百分之七十，如果搭配「阿曼尼」的優雅風西裝，可以提高到八十，約會途中恰好經過你座落在天母的第六棟房子，這樣應該可以把機率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以上。


　　不過，並不是每個女孩都吃這一套，也許有些女孩需要你把車改裝成「哈囉凱蒂」的車頭，或者車子裡面擺滿史努比玩偶。


　　但……我想說的是，你開一台ＢＭＷ出去約會，那你覺得那些女人是跟你出去約會，還是跟ＢＭＷ出去約會？


　　都說是「一場」約會了，好友。


　　　約會的單位絕對不是「一輛」、「一臺」、「一棟」、「一架」、「一甲」、「一片」、「一套」、「一座」、「一打」、「一坨」……我相信，會跟你出去來個「一輛」約會而愛上你的女人，她愛車子前面的「mark」絕對遠勝過於你的人，對她來說車子的品牌遠遠比駕駛車子的人更加重要幾百倍。


　　「所以，你要我騎摩托車去接她嗎？」


　　「能走路更好。」


　　「你開玩笑！」


　　好友漫不在乎，把臉撇過一旁。


　　「再來……」


　　「怎樣？」


　　「你吃不起有專人在拉小提琴的店。」


　　「那你來幫我拉，你以前不是有學過！」


　　「這個點子倒是不錯！」







　　好吧！最少你了解到氣氛的營造有多重要。




　　氣氛的營造可以讓你花５０００元就一次搞定，但是你又有幾個５０００元可以花呢？


　　餐廳的裝潢和服務品質很重要沒有錯，但我們不需要建構一個灰姑娘的皇宮，來讓對方覺得自己變成公主，這樣身為青蛙王子的我們，為了要維持住往後約會的驚喜與格調，遲早有一天會被打成賴蛤麻。


　　而且，如果無法一次見效的話，難道下次約會你要買去法國的機票，事先訂好當地餐廳，享受一趟跨國美食之旅嗎？


　　與其花５０００元買一個已經營造好的氣氛，我們倒不如用５００元自己親手打造一個浪漫吧！


　　「不用錢打？」


　　「也不是不用錢。」


　　「那？」


　　「只是，我們用少量的錢，打造十倍以上的氣氛。」


　　「所以先去買把槍，然後搶銀行？」


　　「你邏輯跳太快了。」我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。






　　那，先讓我們來討論一下，到底什麼是浪漫？


　　以前我覺得浪漫就是要不一樣、要絲倍秀（specail）、要週遭有很多閃光燈，情人節的時候訂花、買巧克力、到她家樓下彈吉他唱愛我別走。特別節日要去吃西餐、朗誦詩歌、買一堆愛來愛去的品牌金飾。


　　每一次約會都把自己弄得像馬戲團團長、魔術大師，還要一個人表演所有特技邊說話邊把長劍往嘴裡吞。毎一個浪漫招數都搞得翻天覆地、萬佛朝宗，彷彿是以「不成功便成仁」的決心踏上不歸路。


　　現在我覺得浪漫不是一種絕對，只是一種感受。







　　我的浪漫很平凡，平凡得有趣。



　　約會前我先買好一雙慢跑鞋，拿著礦泉水在公司門口等。她踩著高跟鞋緩緩走下台階，我蹲下身、歪著頭幫她把慢跑鞋綁上鞋帶。


　　她問我：「你怎麼知道我鞋子尺寸？」


　　我笑著回答：「喔，我只是問夜市老闆『維納斯』都穿幾號。」 　　


走路的時候，可以牽手也可以不牽手。牽手的時候我保持微笑，好像全世界都被我握在掌心。不牽手的時候我跟著她步伐，走在馬路上一定讓她靠裡面。


　　情人節不用去王品定位，也不要去陽明山跟不認識的人擠，我會說個笑話給她聽，然後告訴她情人節其實只是一個陰謀，用來羞辱像我這種王老五。為了拯救台灣最後一股清流，今天就只好勉強妳跟我湊合一下。


　　吃飯的地點可以選在路邊的小麵攤，老闆的手指偶而還會浸到湯裡。仁愛路上有一家號稱絕對道地義大利麵食館，上次廚師走出來上廁所我才發現他根本就是個越南人。下午茶可以到忠孝東路去找，１９９蛋糕吃到死會讓妳ㄧ輩子都不想再沾到奶油。。士林那家火鍋店目前還是覺得最對我口味，只是它的雪泥冰老是只有冰水沒有雪泥。ＳＯＧＯ裡的日式咖哩豬排飯真的很不錯，但價錢好像比坐飛機去日本吃還要貴……


　　然後我們穿著慢跑鞋走在路上，開始對這些美食做出揣測。麵攤之所以對味難道是因為老闆的手指加料，義大利麵當初該不會是從越南傳到歐洲，蛋糕吃到飽無疑是對女人的一種懲罰，火鍋店的雪泥冰大概是先用水煮過，咖哩豬排還是不應去百貨公司吃。


　　最後我們選擇吃越南人煮的義大利麵，因為她上個星期說公司便當實在吃到很膩，最近想吃越南菜。


　　吃完晚飯送她回家，我們走過一條又一條街，對著來來往往的情侶品頭論足，好像在逛動物園。經過灑滿七彩燈泡的行道樹，研究到底插頭是插在哪裡。嗶嗶聲響起好不容易快跑趕上捷運，才醒覺又沒有睡過頭要趕著上班。車廂裡一起盯著博愛座上的圖示發呆，我也大肚子已經二十幾年到底可不可以坐？


　　夜晚再美麗，也有終點。


　　我們在巷口準備分開，礦泉水也已經快要見底。我彎下腰要幫她脫鞋，她縮起腳皺著眉看我。


　　「這不是要送我的嗎？」她問。


　　「沒有人再送鞋子的啦！」我回答。


　　「為什麼？」


　　「鞋子好像代表分離。」


　　「喔，好像有聽說耶。」他彎下腰：「嗯，我自己脫就好了。」


　　「你看吧，妳也捨不得跟我分離。」我瞇起眼睛看她。


　　「ㄘㄟˊ……」


　　費了一番功夫，好不容易把鞋子換下。


　　「好，祝你有個美麗的夜晚……不對！美麗的夜晚已經有了……」我真是自以為是到了極點。


　　「謝謝你吼。」她哭笑不得的回應。


　　「還有……」我翻找包包：「這個通知函給妳。」


　　「什麼？」她接過信封。


　　「『公平交易委員會』的通知函，掰掰。」


　　我們互道晚安，往相反方向離去。


　　信封裡面是一張代替情人節卡片的紙，紙上印有「公平交易委員會」的代表圖樣，內容寫：「這是一場很公平的交易，我幫你保管屬於你……但是在我這裡的鞋。妳幫我保管屬於我……但是在妳那裡的心。情人節，請踴躍快樂。」


　　「然後呢？」好友睜大眼睛問我。


　　「然後，我回家一整個晚上興奮到睡不著，我想她大概也覺得莫名奇妙，整晚也疑惑到無法入睡吧。」我說。







　　好，浪漫約會其實不是一種手段，你不需要算塔羅牌和紫微斗數，選方位和時辰，你只是很自然分享你的世界，讓對方感受到你的用心。


　　浪漫約會不應該像為對方戴氧氣罩，你無時無刻提醒對方用力吸氣。浪漫約會應該像一起去森林浴，看到滿是綠色就自然大口呼吸。


　　浪漫約會不需要「不成功便成仁」的決心，你設計好每個圈套準備看好戲。浪漫約會需要平常多注意的用心，你準備好口罩以免路上有人修馬路。


　　浪漫約會不用有太多精彩絕招，畢竟就算是「喉嚨頂鐵槍」你一輩子也只能使用一次。浪漫約會要用很多「平時」，最浪漫的情結通常發生在最微小的事……




　浪漫約會不是絕對聯結，只不過是相對感受。







　　「我好像有點懂了！」



　　「太好了。」



　　我眼角帶著淚光，感嘆又一個真情流露的好漢即將誕生……





　　好友沉默了片刻。








　　「那你這個星期到底有沒有要用車？」他忽然站起來大聲問。







　　看來，不是他還沒省悟……








　　「唉，兄弟。」我搖搖頭：「拜託，不行啦！」









　　就是，他已經看穿我的奸計。











　　「我要載我學妹下班啦……」我眼神飄向窗外。











　　講了這麼久，怎麼他還是要跟我借車……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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