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四愛情學苑

　　「你知道你在我的手機訊錄裡面，輸入的是什麼名字嗎？」


　 「阿肥？」


　　「不是。」她搖搖手指。


　　「肥仔？」


　　「沒創意。」


　「死胖子！」什麼時候，幫人家輸入名字也需要創意了。


　「幹麻自己罵自己。」她歪著頭說。


　　「妳……」我整個臉部抽筋。


　　「給你一個提示……」


　　即將步入秋天的晚上，街燈閃爍搖晃公園裡的二個背影，我和「ＬＡＧ女孩」坐在鞦韆上，夜風吹落幾片泛黃的樹葉，在空中遣捲數圈之後，順著弧線緩緩飄下。


　　「提示？」我猜我的名字，幹麻還需要提示啊。


　　「嗯，我手機通訊錄裡，輸入名字的時候，最多可以打八個字。」


　　「嗯……」真是個好提示，我又不是住在內蒙古或者青康藏高原，幹麻需要一個足足有八個字的中文名字呀。


　　「想不到嗎？」


　　「身為一個正常人……」應該都想不到吧，我想。


　　「啊？什麼？你不正常嗎？哪裡不正常？」她驚恐的看著我，好像我隨時會從背後拿出電鉅。


　　看吧！ＬＡＧ了。


　　「ＬＡＧ女孩」老是在我說笑話的時候，跟不上節拍，還會很正經的反問，本來我以為是我的笑話不好笑，後來發現她看「周星馳」電影的反應，跟看「李安」電影的反應都差不多，我才終於了解原來是她的ＴＥＭＰＯ比較怪。


　　「阿阿阿阿阿阿阿……」我數著手指頭，數到第七根的時候說：「肥！」


　　「零分。」她嘟著嘴，盪起鞦韆。


　　「難道是……」


　　「什麼？」她露出期待的表情。


　　「阿……」我深吸一口氣：「肥肥肥肥肥肥肥！」


　　「還是零分！」

　
　　她把鞦韆越盪越高，鞦韆往後擺的時候，把腳縮起來像後仰，鞦韆往前晃的時候，把腳伸直向前衝。就這樣一直重複著動作，好像就快要可以踢到月亮。


　　「那到底是什麼？」


　　「想知道嗎？」


　　「想……」


　　「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。」


　　「好！」不要說一個問題，一百個問題都可以，對於一個好奇寶寶來說，沒有什麼筆勾起興趣又得不到答案更痛苦。


　　「你喜歡我什麼呀？」她讓鞦韆慢慢緩下來。


　　「什麼意思？」


　　「就字面上的意思。」


　　「這個問題……」我皺眉：「問的好。」


　　真的是，問的非常好。


　　沒錯，我喜歡你。


　　但是，為什麼呢？


　　關於這個充滿未知的問題，十個女人，有九個都喜歡問，剩下一個甚至喜歡打破沙鍋問到底。關於這個充滿陷阱的問題，十個男人，有九個都答不出來，剩下一個除了答不出來之外甚至還會答錯對象。


　通常男性朋友們會在思索一陣子之後，才慎重其事的開始回答，不是因為真的在想喜歡對方哪裡，而是在想這個問題他媽的到底要怎麼回答。

　　
　　條列式地把對方的優點一一列出來，感覺好像在寫一檔股票的投資報告。清清楚楚地剖析利害關係讓對方參考，又不是在搞企業購併或者產業合作。答得太快，顯示出你好像很習慣人家這樣問。答得太慢，她會懷疑你是不是同性戀只是想拿他當幌子。說的太短，誠意好像不夠；說的太長，好像誠意是假的。


　　「你喜歡我哪裡？」這個問號，除了飯島愛突然宣布退出ＡＶ界之外，真可以說是所有男人心中永遠的痛！


　　「說啊……」她停下鞦韆，用不怎麼友善的眼神瞪著我。





　　好，我說。


　　未經世事的男人，在這個時候，就會開始吱吱嗚嗚，好像喜歡妳是他永遠無法承受的罪過。


　　「我……我……」你突然想打電話到生命線，看張老師能不能幫你回答這個問題。


　　「說不出來？那就算了吧。」她轉過頭往家門的方向走。


　　門關上以後，你淚流滿後悔自己的蠢與傻，拿起電話就真的只能打給生命線，希望張老師可以救你一命。




　　初階一點的，「見山是山」，你用一些具體的表徵與外像，來表達你對她的喜歡。


　　「我喜歡妳陽光般的笑容，笑起來像我奶奶，很親切又很慈祥。」儘管有時候你常用錯形容詞。


　　「那等我們７０歲的時候再說吧，那時候我會更像你奶奶。」她轉過頭往家門的方向走。


　　門關上以後，你淚流滿後悔自己的蠢與傻，怎麼剛剛不用媽媽來形容，這樣至少可以少等３０幾年，




　　中階一點的，「見山不是山」，什麼外像上的「燦爛朝氣日出笑容」、「睜大眼睛問問題時的可愛表情」、「突然貶眼回頭剎那的心動」……等等，外表的形容詞對你來說已經不算什麼，重要的是內在與感覺。


　　「我喜歡妳的男人婆個性還有大小姐脾氣，還有我們有相同的興趣，都喜歡收集日本製光碟，跟你在一起，很舒服、很自然，我想你也有這種感覺。」你看著她的臉，誠懇的說。


　　「我……沒有這種感覺耶，你會不會想太多。」她轉過頭往家門的方向走。


　　門關上以後，你淚流滿後悔自己的蠢與傻，形容個性應該要用開朗、形容脾氣應該要用可愛，日劇和Ａ片雖然都是日製的光碟，內容卻完全不一樣。回家以後，你立刻上網訂一本「好寶寶最愛用１００大成語」。




　　再進階一點的，「見山還是山」，你背完整本辭海後，突然領悟人生的大道理，意境最深的地方通常都在最顯眼處。


　　「我喜歡妳，因為妳是妳。」你自以為帥氣又憂鬱，皺起眉頭看著她的眼睛。


　　「你……有眼屎。」她轉過頭往家門的方向走。


　　門關上以後，你淚流滿後悔自己的蠢與傻，出門之前應該先把臉洗乾淨，拿出筆記本劃掉一個名字之後，繼續找下一個對象。




　　


　　「所以你的意思是，這個問題很容易讓一個男人的愛情經歷攤在陽光底下？」ＬＡＧ女孩又盪起鞦韆，對著天空問我問題。


　　「所以我的意思是，這個問題真的很難讓人回答，太深或太淺都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。」


　　「那……我不該問囉？」
　

　　「應該說，我不知道我該不該答。」


　　其實最大的原因是，就算答了之後，也非常有機會引起更大的一連串問題，例如你說喜歡笑容，她就會問為什麼喜歡笑容。你回答因為可愛，她又問是哪裡可愛。你回答是笑容，她又問為什麼是笑容。你回答因為可愛，你又問是哪裡可愛。你回答笑容……


　　從此墮入無間地獄，更有可能明天又再被問一次「你喜歡我哪裡呀？」


　　「哈哈哈哈哈，你以前交的女朋友都這樣嗎？」她大笑。


　　「雖然這是誇示法，不過……把這個問題當成線上遊戲天天玩的人，好像真的不少。」我說。


　　「我問問而已，你不用放在心上。而且……還好，我不會這樣。」她用斜眼看我：「更好的是，我不是你女朋友。」


　　很好，我想也是。


　　其實對於大部分的一般女性而言，這個問題的答案一點都不重要。


　　當她問出這種問題的時候，或許可以分成好幾百種原因和狀況，可能她只是想打發時間，可能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哪裡有魅力，可能她很驚訝你怎麼會突然這樣表白，也可能她剛好在做一個專題是關於「讓男人發抖的一百個問題」，也可能她剛好那個來……


　　如果不是對方特別喜歡搞曖昧，或者喜歡無聊就問問題之外，以上種種的原因加起來，只佔據百分之５０的可能性。


而另外百分之５０，卻只有二個可能……


　　如果你們已經在一起……那她只是想確認自己的存在感，消除自己一點點的不安，再增加彼此一點點的甜蜜。


　　如果你們還沒在一起……那她應該是對你有一定程度的好感，不然也不會浪費時間在這裡聽你瞎扯，還有可能造成你的誤會。


　　「這樣的話……」ＬＡＧ女孩發起呆來。


　　「不知道，妳是想增加甜蜜感還是…….」


　　「神經病……」她白了我ㄧ眼：「所以你不想說就是了。」


　　「喜歡一個人需要原因嗎？」我問。


　　「不需要嗎？」


　　「需要嗎？」


　　「不需要嗎？」


　　「需要嗎？」


　　很好，在這樣下去說到天亮也說不完。


　　喜歡的時候，其實很簡單。


　　我喜歡妳笑起來很簡單，嘴角上揚的角度維持在２７.５是最可愛的表情。我喜歡妳生氣的很簡單，嘟起嘴唇快要可以吊衣服曬。我喜歡妳走路很簡單，左腳常常會拌到右腳還一起摔倒。我喜歡妳想的很簡單，沒有太多不必要的猜忌與煩惱。我喜歡妳興趣很簡單，跟我一樣都愛窩在電影院裡掉眼淚吃爆米花……


　　喜歡的時候，其實沒有太多想法。


　　在一起也可以、不在一起也可以，心裡總是會不經意的想起對方。簡單也可以、複雜也可以，沒有什麼問題需要真的被公式證明。需要理由也可以、不需要理由也可以，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……我喜歡妳。


　　如此而已。


　　「嗯……」她上下打量我：「所以你是混合式的。」


　　「什麼？」


　　「你是混合式的，不是初階、也不是進階，是山也不是山。」她嘴角微微上揚，像是偷偷踩到我的尾巴。


　　「又不是在喝咖啡……」哪來什麼混合式的，還三合一勒。


　　公園裡因為入秋的關係，地上落葉比平常來得更多，「ＬＡＧ女孩」突然站起身，踢起地上的樹葉。


　　「呱嘰、呱嘰……」起身離開鞦韆後，它像不捨得一樣發出撒嬌的聲響。


　　「所以，或許要喜歡一個人、還是說要確認喜歡一個人有點難……」她頓了一頓：「可是喜歡上了以後，一切就變得很簡單。」


　　她踏著落葉，直到路燈光線照射的尾端。影子被拉的很長、很遠，看起來像是一場拔河賽。


　　停下來後，她轉過頭看著我。


　　「還想知道你在我的手機訊錄裡面，輸入的是什麼名字嗎？」她問。


　　「當然想。」不然我編一大堆鬼東西幹麻。


　　「不後悔？」


　　「不後悔。」不聽才會後悔。


　　「好。」她又露出剛剛那種詭異的微笑：「我輸入的是……」


　　「是……」


　「是『到底是有多喜歡我』，總共八個字。」她露出勝利的表情對我微笑。


　　「很好。」我寧願是「完顏阿骨打」或者「耶律阿保基」之類的英勇名字：「真的很好。」


　　怎麼講了那麼久……


　　「那……這算不算也是『讓男人發抖的１００個問題』之一呀。」她保持微笑。


　　我還是全身上下抖個不停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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