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四愛情學苑

　　經過連日來雨水不停的侵襲，窗戶旁邊不知不覺濕了一整塊地毯，我捲起地毯準備清洗，才發現角落已經慢慢發霉……


　　「在幹麻？」


　　隨著一陣煙味飄進房間，派特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口，冷冷的說。


　　我蹲在地上，向後看了一眼，繼續動作。


　　「我在思考當初達爾文創造演化論的時候，是不是有參考愛因斯坦的量子力學。」

　　
　　「啊，捲地毯就捲地毯，思考個屁！」派特露出不屑的眼神，用他叼著菸的嘴說。


　　「啊，你看都看到了，還問個屁！」我回頭瞪他一眼。


　　雨水繼續從窗戶打進來，一點一點滴在我身上，原本快要發霉只是地毯，現在多了正在捲地毯的那個人。


　　「咦，很會講勒……」派特吐出一口菸：「你難道不知道，很多事情，就算你正在做，旁邊大多數的人也看不出來你在做什麼，就算知道你在做什麼，也不知道你怎麼做的嗎？」


　　「嗯，譬如……」這個有深度。


　　派特，我的國小同學，他這輩子最大的成就，就是可以把很簡單的事情，弄得很複雜，把很複雜的事情，弄成完全無解，再把完全無解的事情，又弄到很簡單。


　　如此，不斷循環、日復一日、沒有盡頭、至死也不休。


　　是的，把以上那一長串形容簡化成台語來說……就是「話吼爛」，國語就是「胡扯」。


　　「嘿嘿……」他露出詭異的微笑：「周星馳的電影『功夫』，你有沒有看過？」


　　「有。」


　　光是第四台重播，我就看過好幾個版本，有「粵語版」、「國語版」、「台語版」、「客語版」，我想在這樣下去，很快就會有「瓜地馬拉語」版本了。


　　「那……」派特把雙手掌心由內而外、反轉用力推出：「這招是……」


　　「如來神掌！」我看著派特，像是看到我三歲的小侄子。


　　「錯！」


　　「啥？」


　　「這是『般若金剛掌』！」派特意氣風發的說。


　　「什麼鬼啊？」真是幼稚到不行。


　　「你看吧，如果我不說，你就會因為我一開始提到電影『功夫』，而以為這是『如來神掌』，但其實我剛剛打出來的卻是『般若金剛掌』。」


　　除了雨水之外，寒風也穿透窗欄，繼續往房間裡送，如果要用一種實質感覺來形容「冷冽的殺氣」，那大概就像「下雨天從窗欄擠進房間的寒風」吧！


　　「這樣是吧……」我不置可否，手中地毯不斷縮捲。


　　「沒錯！」他挑著眉說。


　　「錯你個大頭！」


　　牆上掛鐘，秒針移動的聲音清晰可聞，地毯已經捲成滾筒狀，因為雨水打溼的關係，也比平常更有份量。


　　「濕了的地毯……」我轉過身，慢慢走向派特：「打在頭上不知道是什麼感覺。」


　　「等等、等等……」派特咬著菸的嘴巴，扭曲變形：「先聽我說！」


　　「有什麼要交代的，快說吧。」


　　「所謂『把妹高手』定義又是什麼呢？」


　　「啥？」


　　這會不會跳ｔｏｎｅ太快，我實在沒辦法把武俠小說裡的「如來神掌」，和２０世紀用來取代「風流才子」的新名詞「把妹高手」連結在一起。


　　「這個嘛……」我露出深思的表情。


　　「所謂『把妹高手』……」派特恢復瀟灑，從容的說：「不就是這樣罷了！」


　　有一個人，因為某些心理層面或者外在因素，導致於可以相當頻繁的接近女孩，並且運用某些方式快速討好女孩，進而跟這些女孩取得進一步的關係。最後，他再把這些過程，加以解釋，形成一套又一套的「招式名稱」。


　　「所以，你的意思是……」


　　「我的意思是，一般人老是侷限在『招式名稱』上，覺得跟女孩相處只要出招就要有『梗』、有『圈套』、有『後續發展』，這樣才算是真的學習到『把妹高手』的精華與手段。」


　　「而且……」我接著說：「容易有『先入為主』的觀念，揮之不去。」


　　覺得「把妹高手」就是處於一個很會把妹的狀態，然後所有的女孩都可以分門別類。覺得「把妹高手」的思考方式就是與平常人不同，每一句話都可延伸出無限遐想。覺得「把妹高手」就是隨時隨地都全副武裝，一舉一動都充滿挑逗與誘惑……


　　所以，他們把到妹後說出來的話，就被解釋成神話，並且可以編列成憲法條款。


　　又有誰知道……


　　其實我辭窮的時候，都去翻抄勵志書上的狗屁。


　　「所以，什麼叫做『把妹高手』？」




　　應該取決於「數量」？


　　好，這個人短短一年追了２０個女孩，並且成功了２０次。所以，他是個「把妹高手」。如果他只成功了一次，他就不可能是一個把妹高手嗎？


　　應該取決於「難度」？


　　雖然他追求了２０個女孩，只成功了其中一個，但那個女孩是「林志玲」，所以他就是把妹高手！那追求了２０個，卻一個都沒追到的呢？


　　應該取決於「招式」？


　　這個人追求了２０個女孩雖然一個都沒追到，但是他短短的一個晚上，就分別追求了２０個女孩，用了２０種不一樣的故事，每個故事都演化出２０種不同發展，每個發展又有２０種結局，每個結局再從２０個角度來看……


　　所以以上，換算下來，一個月可以追２０ｘ３０＝６００個女孩。真是……太酷了，這種程度已經可以到戶政事務所上班，並且不需要電腦，就可以記錄所有里民的基本資料。


　　

　　「難道，這就是我們想成為的『把妹高手』？」


　　我想，不盡然。


　　「招式」永遠都是成功之後，才附加上去的。真正重要的，絕對不是你必須運用哪一個招式收服對方，而是你可以怎麼樣的去照顧對方「情緒」。


　　「所以……」派特說。


　　「沒有什麼『用這招就可以把到妹』的『把妹高手』，倒不如說成為高手的人，自己就會有自己的一套。」


　　所以，「把妹高手」最重要的是對於「自我的了解程度」，以及對於「外在環境的掌握速度」，還有與「異性相處的合諧廣度」。


　　用「數量」、「難度」、「招式」來衡量「高手」這件事，基本上都只是一個外在狀態罷了，當然擁有這些傲人數字，絕對會讓你覺得不可一世。


　　但是……那又如何？


　　你可以想像「碼櫻酒」參選總統時，義正嚴詞的告訴大家：「由於我以前追過２０個女朋友，無一倖免，所以我要創造一個『人人有妹把、各各有床上』的大同世界」，把這當成政見發表的主要改革法案之一嗎？


　　「高手自有高手風範，曖曖內含光！」派特眼中射出令人欽佩的眼神。



　　雨聲越來越大，打在窗框像在擊鼓，風擠過窗欄更顯擁擠，發出類似「貝斯」的低鳴。


　　「刷！」日光燈突然忽明忽暗。


　　「又要跳電了……」派特似乎早已習慣。


　　「高手並不用太多華而不實的招式，一出場就有全場暗淡、獨他閃亮的氣勢！」我挺起腰桿。


　　「啊！」

　
　　一陣呼喊後，燈光全暗。


　　「跳了……」派特的聲音從左邊傳來。
　

　　「我怕黑啊！」眼前陷入一片漆黑，我大叫起來。


　　「吵什麼吵啊！」剛睡醒的聲音從前面傳來，由遠而近：「不過就跳個電嘛。」

　
　　「咖！」開關移動的聲響。


　　眼前一道強光，劃開黑暗。


　　「艾瑞克！」


　　我看向前方，原來是好友艾瑞克拿著手電筒由下而上打在自己臉上。


　　「幹麻？」強光從他手上搖晃著畫出弧線。


　　「嗯……」


　　派特和我互看一眼，意味深長的點點頭。


　　「這就是高手！」


　　我們一起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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