五四愛情學苑

殺手１８５　－　１

　　時間是凌晨一點半，我和慶昱陪學弟在撞球房渡過一個叫做「單身萬歲，我真的好快樂，一點都不免強」的特別節日，學弟自定的節日。

　　一絲絲醇酒發酵的氣味，隨燈光流洩在撞球台上。 牆邊的月曆特別用紅筆將今天的日期畫上圈圈，2月14日。

　　 「今天是情人節，為什麼我們要窩在這裡打撞球！」慶昱大吼。

　　 慶昱剛剛失戀，他狠狠瞪著牆上的月曆，眼中冒火，全身卻像洩了氣的皮球，臉上的表情彷彿剛剛才在巷口被人搶劫。

　　「什麼？情人節，可以吃嗎？別鬧了！今天是『單身萬歲，我真的好快樂，一點都不免強』日。」小動平靜地說，右手慢慢在球竿頂端抹上「巧克」。

　　小動是我們的學弟，剛認識時覺得他正直得可怕，大概連坐公車都要戴安全帽。熟了後才知道原來他也很搞笑，只是女孩們聽了他的笑話，都會覺得時候不早。

　　 另外，他是空手道九段的武術高手。

　　「啪！」

　　我看著滿地的藍色碎屑，儘管他努力佯裝心平氣和，無辜可憐的「巧克」依然承受不了他憤怒的手勁。

　　「今天『單身萬歲，我真的好快樂，一點都不免強』日，是一年來最適合打撞球的日子，我們要好好把握。」小動眼神撲朔望向遠方。

　　是的，你猜得沒錯。 同樣的自訂節日還有7月7日的「一個人好棒，開心24小時，高興不打烊」日，那天是一年中最適合打保齡球的日子。當然也少不了12月25日的「孤枕最好 睡，歡笑每分鐘，我最HAPPY」日，這天是一年中最適合爬山和跑馬拉松的日子。 以此類推，白色情人節、平安夜、重陽節、婦幼節、雙十國慶、 孔子誕辰紀念日、九三軍人節……等等，都被我們這些沒人要的垃圾男人，灌上另一個充滿朝氣、青春、熱血又可悲的名字。

　　「是啊，真是適合打撞球。」難道打撞球還要看天氣、測風速、翻農民曆嗎？ 半夜的撞球間裡除了散落在各處的垃圾男人外，在角落有個女孩此時顯得特別亮眼，她弓起身子優雅地敲進9號球，好像黑夜裡的燈塔帶來光與希望。

　　 「真漂亮。」慶昱讚嘆。

　　 「如果……」小動接著說。

　　「不可能。」我說。

　　「我是說如果……」

　　 「沒有如果。想認識她的人，可以從這裡排隊到火星。而會想認識你的人，大概都住在火星。」我瞄了3分鐘，卻還是母球進袋。

　　「嗯，今天只適合打撞球……」慶昱神情沒落。

　　 「不行！我要試一試。」 小動大步向前走去，看著他的背影，我想到文天祥。

　　 「等等！」我大叫。 他們兩人轉身看向我。

　　 「是殺手185！」我盯著角落的撞球桌。

　　殺手１８５　－　２

　　殺手185拿著罐裝咖啡，慢動作繞過一群群垃圾山，腳步配合撥放的音樂輕盈翩舞，緩緩走向燈塔女孩。

　　他單手敲進燈塔女孩的9號球，另一手將咖啡送至她臉龐，俐落乾脆毫不滯待，瀟灑得像在演電影。

　　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。

　　燈塔女孩打開罐裝咖啡，殺手185與她有說有笑。

　　「果然是殺手。」我們看著這一幕，用球竿支撐快倒下的身體。

　　「殺手」指的絕對不是他的職業，而是對女孩的殺傷力。

　　至於185……是個數字，也是個代碼。但是這個代碼只會出現在175以後，像是：「殺手180」、「殺手178」、「殺手183」，因為這個代碼所隱函 的意義是殺手的「身高」，通常代碼數越大，殺傷力越強！而185又是其中最強的區段。 所以，基於這個代碼原則，不可能會有「殺手160」、「殺手152」，除非你的對象是童話故事裡的小矮人或是魔戒中的哈比人一族。

　　接下來殺手185迅速結帳，帶著燈塔女孩走出撞球間。經過我旁邊時，還不忘對我比出勝利的手勢。

　　這是我第二次碰到殺手185，第一次是在籃球場。他空心進籃後，向我傳授殺手的奧秘。

　　「總之，就是『衝、脫、泡、蓋、送』。」他說。

　　 「所以要先做好燙傷急救？」我摸不著頭緒。

　　「不是。」他搖搖頭，又是一顆空心進籃：「衝，就是要衝動；脫，找個舒適的房間脫衣服；泡，當然是泡個澡；至於蓋……嘿嘿……就是蓋棉被啦。」

　　「那送什麼？送巧克力嗎？」 「唉，送，當然是『送緊勒』。」
　

　　「『送緊勒』？」

　　 現在看到殺手185的表情，我終於領悟什麼是『送緊勒』。

　　 台語『送緊勒』，國語就是『爽一下』。

　　「真是低俗。」小動用怒罵的語氣，和羨慕的眼神說著。

　　「好一個殺手185！」 殺手185離開的同時，把黑夜裡最後的光點也一併帶走了。

　　「你知道嗎？」小動對我說：「我小學時也是殺手。而且……單身也沒什麼不好。」

　　 我看著他手裡的巧克漸漸化為粉末。

　　「對啊。」慶昱手上的球竿掉落地板。

　　 我幫他撿起球竿時，好像有水濺到我的勃子。

　　「一個人萬歲！」

　　慶昱接過球竿，眼角淚光閃爍。

　「我懂。」

　　我點點頭。

殺手185 - 3

　　回家的路上，我們在學校旁轉角處的7-11買了幾瓶飲料，坐在店前的階梯上，開始漫無目的的閒聊。

　　慶昱始終埋頭苦思。

　　「我決定找路人搭訕！」他盯著迎面而來的女孩，輕聲對我說。

　　「小姐……」女孩走到階梯前時，他起身開口說話：「你好面熟，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啊？」

　　「對啊，所以現在我都不去那裡了。」女孩爽快的回答。

　　慶昱呆立著，直到女孩離開視線才坐回階梯。

　　 我和小動身體顫抖，強忍本世紀最痛苦的一口可樂。

　　沉默數分鐘後，慶昱突然大吼。

　　「乾杯！去他的什麼鳥節日。」

　　「哈哈哈哈......」

　　 我們一起噴出飲料。

　　 第二天中午，我打電話給她。

　　「好不好玩？」

　　 「還不錯。」情人節跟一群男人出去有什麼好玩的。

　 「對了，以後今天就是『無憂無慮，快快樂樂，永遠都要幸福』日，這天是一年中最適合告白和親臉頰的日子。」我說。

　　 「你說什麼？」話筒傳來收訊不良的雜音。

　　 我用左肩夾著電話，右手拿起紅筆，慢慢在月曆上畫下圈圈。